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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七回 避居他鄉(三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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牛二嫂被自己丈夫的模樣激得笑出聲,她換了舒服的姿勢,躺在床上輕聲說:“那個哥哥是個女子。”

“女……子?”牛二瞠目結舌:“哥哥是女子?”

“瞧她那副做派模樣,想必是哪家的落難小姐,又或者是和情郎私奔逃出來的。”牛二嫂轉過頭,對他勸說:“所以你就不要再計較了。”

牛二垂著頭不吭聲,牛二嫂瞧他那模樣已經沒有憤怒了,也就放了心睡下。

牛二瞧著很快就進入夢鄉的妻子,心裏的愁苦卻半點都說不出來。今日抽打他的竟然還是個女子!他好歹也曾經跟獵戶打過一些野物,卻被個女子打得跑下山,真是丟臉丟到姥姥家了。

主屋的燭火沒過多久便被熄滅了,偏屋卻還亮著,蘇驚塵和杜雲錦兩個人相對而坐,略有些尷尬。

他們先前自稱是兄弟二人,因此主人家給他們準備了一間屋,一張床無可厚非。但他們並不是真正的兄弟,又怎麽可以睡在一張床上呢。

蘇驚塵好笑地望著床,對杜雲錦說著:“阿錦,看來無論是你嫁給我,還是我娶你,你都註定是我的人了。”

杜雲錦臉色唰得就紅了一大片,之前蘇驚塵說著這樣的話,她可以裝作沒有聽見,可現在這種環境下她又怎麽能裝得什麽都不知道。

“我不知道你說些什麽。”杜雲錦兔子似得竄上床,鉆進被褥裏,悶悶地說:“你在凳子上將就一晚吧。”

蘇驚塵看著床上攏起的被褥,不見人影的杜雲錦,淺笑著說:“不是你說的我這個弟弟身子弱嗎?你說要是牛二嫂明天看見,會不會認為你又虐待我,或者你是在撒謊騙她呢?”

被子裏的杜雲錦聞言,仔細地想了想,好像他說的有幾分道理。出門在外,總歸有些不方便的時候,更何況當年她在軍中又不是沒有在大帳裏住過。只要,只要她不將他當做男人來看待,他不將她當做女人來對待,便沒什麽大不了。

被子開始緩慢的蠕動,讓出了一半的位置。蘇驚塵看著依舊裹在被子裏的杜雲錦,笑著慢慢地躺了上去。

事實證明,杜雲錦太高估了自己。當身邊躺下另外一個人時,她不由自主地關註起他的一舉一動,連同他的呼吸聲響。

他身上帶著淡淡的藥香,那是常年沈浸在藥材中才會有的味道,在這寂靜的夜裏若有似無地飄向杜雲錦。

那些被深藏的暧昧的夜晚似乎都被這縷藥香催醒來般,悄然地滲透了她的記憶。她從來沒有去回想過那一夜,因為它曾經代表了恥辱,背叛自己夫君成為不潔婦人的恥辱。她不敢回想,催眠自己將它都遺忘。

可是在這個夜裏,窗外偶爾竄了不知名的蟲叫聲,滿天的星光灑落在大地,她竟發現自己將那些過往都記得十分清楚。

身邊人的變化豈能瞞過蘇驚塵,達到這個效果他很是滿意。她雖然口口聲聲地說了要遠離過去,重新開始生活,但到底是被傷害得太深,他每朝她走近一步,她就連忙後退一步,如此反覆,他們之間的關系並無太大的改變。他和她的時間浪費得太多,他亦不想再一心等待,他想緊緊地將她抓牢在自己的身邊,他害怕東吾山的場景再次重演,他害怕他下一次會來不及救她。所以他寧願成為她眼裏的無賴,他只想堵住她後退的方向,讓她困在他的臂彎內,在他的守護下安然平生。

“冷死了。”他吵嚷著,將杜雲錦裹著的被子硬生生地扯出來一截,自顧自地就縮了進去。

他離她很近,雖然沒有接觸到,但他的體溫她都能感覺得到。杜雲錦想重新扯回被子,可這山裏不比城中,夜裏十分寒冷。牛二嫂又的確只給了他們一床被子,要是她真的不讓他蓋,第二次他必定會傷了風寒。這般想著,杜雲錦扯被子的手縮了回去,自己翻過身,背對著蘇驚塵閉上眼假裝已經睡著。

蘇驚塵望著她僵直的背,無聲地笑了笑,伸出手為她拉了拉被子。

“你想做什麽?”

杜雲錦驚覺地轉過頭,防備地望著他。“驚塵,你答應過要給我點時間的。”

“哦,是麽?”蘇驚塵咧嘴一笑,表現的極為無賴:“我怎麽沒有這個記憶了。”

“你……”杜雲錦望著他,無奈地嘆了口氣。她知道在這個話題上,她從來就沒有贏過他。

“好了,我不逗你了。”蘇驚塵拍拍她的肩,安撫地笑著:“我會等你的,只要你別去他人那裏,我就會等到你願意的。”

“驚塵……”習慣了他的無賴,忽然展現出這般情深的模樣,杜雲錦似乎又看見了從前的那個蕭少康,臨死前仍想著見她一面。“驚塵,除你之外,我不會去任何人那裏。”

蘇驚塵沒有預料到她會這麽說,他知道她已經非常努力地在向他敞開心扉,就如同她所說的,她還需要點時間。

他朝她了然地笑笑:“我知道。”被子下他的手悄然握住她的,怎麽也不肯放開。

“你在想什麽?”

蘇驚塵側頭,望著已經轉過身,與他同樣平躺著的杜雲錦。

“我在想,他們想過的生活原來是這樣的。”杜雲錦望著屋頂,淡笑著說:“我還沒帶兵之前是被我父親丟進大營的,那時候沒人知道我是杜博承的女兒,甚至沒人知道我是個女人。我跟那些新兵一樣,每日上校場操練,晚上就睡在大帳的通鋪裏,聽著他們談天說地。他們說過很多的話,但最多的就是‘老婆,孩子,熱炕頭’。那時我並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,總覺得說這話的人都沒有志氣。”

她一邊說著一邊也側過頭,與蘇驚塵對視著。“其實這句話才是最大的幸福,他們追求的不外乎也就是這樣平淡安穩的生活而已。可惜……可惜……可惜卻因為我的一己私欲,他們都……”

那些熟悉的臉,一張張地出現在杜雲錦的眼前,令她愧疚不已。

“那不是你的錯。”蘇驚塵憐惜地幫她擦著眼角悄然低落的清淚。

“我知道。”杜雲錦松開咬緊的唇,對他歉意地笑笑,眼眶裏仍聚集著水光。她努力使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,淡然地說:“就算我父親與那個人沒有私仇,作為手握重兵又常年領軍在外的將領,遲早都會有那麽一天,而他的兵也不會太好的下場。只是,驚塵,你知道嗎?我難過的不是這些,而是那些人若是死在戰場上,我也許會為他們感到哀傷,但絕對會以他們為榮。可作為保家衛國的士兵,他們卻死在了朝廷權勢鬥爭的陰謀之下,他們死得太不值得了。”

“可是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紛爭,有紛爭就會有各種各樣的陰謀,就有會許多無辜的犧牲者。我們能做的,不過也是盡量保全自己而已。”蘇驚塵緩緩地說著,若不是因為權勢之爭,他的七哥如今怕也是活得好好的吧。

“我知道。”杜雲錦默默地點點頭,他說的都沒有錯。她不是神,沒有能力度化世人的貪婪。

“快睡吧。”

也許只有在夢境中,才不會有現實中的殘酷。蘇驚塵朝杜雲錦淺淺地笑著,盯著她閉上雙眼。

這一夜無夢,卻是睡得最為安穩的。杜雲錦慢慢地睜開眼,映入眼簾的卻是蘇驚塵那張放大的臉。她再徐徐下望,驚覺自己竟是被他抱在懷中的,而她又是十分放心地依靠在他的懷裏。

懷中人一動,蘇驚塵便清醒過來,他望著懷中滿臉疑惑的杜雲錦輕輕一笑,“你醒了?”

“嗯。”杜雲錦紅著臉,迅速從他懷中退出去。無論她再進化多少年,都趕不上蘇驚塵的厚臉皮。

面對她的舉動,蘇驚塵並沒有說什麽,他自顧自地起身。牛二嫂是個細心的人,之前瞧著他們身上的衣服都有些臟亂,便準備了兩套幹凈的送到門口邊,又怕他們不知道還故意地露出一截。

蘇驚塵跳下床,將衣服取回,慢慢地穿戴起來。

“這……”身後杜雲錦卻是一聲驚呼,爾後她捂住自己的唇,指著面前的衣服,驚恐不已地看向蘇驚塵。

蘇驚塵看看她面前的衣服,是套尋常百姓家的婦人服飾,瞧那尺寸應該是牛二嫂懷孕前的。

“她怎麽知道我是女子!”這一路上,並沒人認出她是名女子,可這牛二嫂卻一眼看出,真不是個簡單的人。

“既然她認出來了,你就換上吧。”他說罷,從包袱裏掏出一瓶藥粉,合著水將自己臉上的容顏洗幹凈。

待他收拾完畢,卻發現杜雲錦一臉陰沈地站在身後,緊盯著他的臉。

“怎麽了?”

他摸摸自己的臉,好像沒什麽怪異之處。

“還怎麽呢!你要是鬧得這裏人盡皆知嗎?”杜雲錦狠狠地戳在他的臉上:“你頂著這張臉,還不把十裏八鄉的姑娘都迷暈了,到時候滿徐州都知道你這位翩翩少年郎了!萬一那群人也來湊熱鬧怎麽辦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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